戏曲的情节,乡亲们有句口头禅:公子落难中状元,逮不着花脸不刹戏。其实,剧情多了,那些剧情,用今儿个的话说,都是正能量哩!从元杂剧开始,《西厢记》、《窦娥冤》、《单刀赴会》,一路下来唱了八百多年。那些剧本,林林总总,多得不可胜数。那些剧情,都是咱老百姓喜欢的,都唱出咱老百姓的心里话。无论是追求自由解放,还是控诉黑暗的封建制度,还是鞭挞丑恶和凶残,那些事儿,老百姓看了过瘾,看了解气,看了心里“得劲儿”。
要说剧情,最男子汉爷儿们的首推司马茅,那个司马茅,功名被夺,兄长被害,家里遭受大难,实属千古奇冤。他仍然昂首挺胸,大声控诉:“这尘世上,论金论银不论理!”然后一纸诉状,把灶王爷,把土地爷,把财神爷,把玉皇大帝,把所有的神统统告了!司马茅的反抗,最彻底,最坚决,虽然是弱者,但是声嘶力竭,气壮山河,那是平民百姓心底的声音哪!说到女儿家,当然是陈三两。陈三两,咱不知道历史上是否真有其人,然而那让贪官污吏无地自容的伶牙俐齿和刚烈,那绝对是真的,世界上一定有!陈三两的骂,扒了贪官人模人样的皮,掏出了他们的牛黄狗宝,把他们肚子里面的杂碎都掏出来晒晒!这只是一个风尘女子,她面对的是堂堂知州,是万人之上的大老爷,反差之大,骂声之烈,在各种小说剧本里面实属罕见。
自由解放,摆脱规规矩矩的束缚,一直是戏曲的大主题。《西厢记》、《杜丽娘》,那些爱情剧目多了。那一个个鲜活的人物,都是条条框框的叛逆者。他们经过自己的挣扎斗争,很多人得到了幸福。在封建社会,这些只是人们的一厢情愿,只是善良的愿望,只能在戏曲里实现。当然,那幸福梦,只有戏曲能圆。至于《王宝钏》,现实很难跟剧情一样,一个一人之下,万人之上,拥有赫赫权势的一品宰相,根本不会容忍叫花子薛平贵,更不会让自己的女儿在眼皮底下去住寒窑,挖野菜,丢自己的脸。王三姐的故事,那是绝对的浪漫主义,理想主义,当然,那也是乡亲们的浪漫和理想,带着天真和幼稚的浪漫和理想。无论才子佳人,还是村姑小伙儿,那时候,他们很难有婚姻自由!戏曲,最多只是对他们的启蒙教育,当然也是那时候的先进文化,只是皇家不认可!
说到社会正义,戏曲里面多得是。无论包拯、海瑞、刘墉,历史上虽有其人,但是戏曲里面的艺术加工,虚构情节太多。三口铜铡,天子宝剑,那只是正义的化身。四国舅、高衙内、胡公子司空见惯的社会,权力肆无忌惮的社会,只有在戏曲舞台上伸张正义,惩治恶人。记得几年前去山上逛庙会,山顶大庙观的边上,香客自己砌起来一座又小又简陋的包公庙,下面香灰沉积,看来有不少人上香。人到屈辱时,到无奈时,到面对强势束手无策时,怎能不想念公正严明的包老爷,海大人?前些年乡间有传说,一台曲子正在演《下陈州》,台上的包拯忽然看见一人手举着大状跪在面前,而别的演员都看不见。下场一问,果然此地曾经发生冤案。传说归传说,现实归现实,包公海瑞,早已经杳无踪迹,老百姓思念他们,那是盼望正义公道,戏曲,才让他们出口恶气,才让他们痛痛快快。但是,乡亲们不一定知道,只有好的制度,才能产生真正的包公和海瑞,
话说回来,“公子落难中状元”,这样的事情今天几乎没有,古代似乎也很稀少。当年苏秦,吕蒙正,朱买臣,英俊沉下僚的事情,不是沉下僚,而是屈居人下的事情有过,而且很多。只是那些能够一朝富贵的,太少。蒲松龄,曹雪芹,都没有中进士登金榜。至于乡亲们喜欢这剧情,多是它们世世代代面朝黄土背朝天,盼望一朝富贵之外,对于人才的尊重和自己的天真。封建社会开科取士,谁一朝名登金榜,立马乌纱官袍。今天,虽然有了公务员考试,但是那些落难公子立马改变人生的机会仍然不多。即便有人考取了基层的公务员,那也只是是一个相对稳定的工作罢了,一个月一两千块钱工资而已,连房子也买不起,权势、地位、金钱、高官厚禄,远着呢。戏曲里的故事,当然可望不可即。还有那官二代,富二代的潜规则竞争,人家更有优势。胡公子,高衙内这些人,恐怕早就是达官贵人,一朝权力在手,更加肆无忌惮。落难公子,根本无法跟人家同日而语,接下来大快人心的剧情,压根儿就演不下去。
说说有关书法的几件事
前些时有朋友说到陈振濂先生书法大气,答疑说:放得开,收得住就是大气。这只是这位朋友自己的理解,当然有错误。错就错在对书法的风格不理解,无法正确判断书法的个性特征,无法从风骨上欣赏书法作品。风格,对于艺术欣赏非常重要。林黛玉和鲁智深,就是威武和纤秀,大气和柔美;喜马拉雅山和苏州园林,太平洋和西湖,那风格截然不同。书法当然也是这样,北魏楷书和台阁体,《灵飞经》和《颜家庙碑》,风格简直天壤之别。秀美的书法,需要风韵,要的是风姿绰约。大气的书法,要有骨力,有古朴苍劲,有宽阔大方。道理很明显,秀美,全靠风韵来展现,没有风韵就不会有婀娜柔美;大气,离开骨力,就无法支撑宏大的气度。试想想,西湖秀美,倘若没有青山绿水,秀气就会无影无踪。喜马拉雅山,若是没有岩石,全是土壤,它一定会坍塌。林黛玉,没有才气和亭亭玉立的身段,当然没有秀美。鲁智深,没有强健的筋骨和肌肉,那就是手无缚鸡之力的懦夫。书法风格,就是这样!至于前面朋友说的“放得开,收得住”,那表现出来的是舒展,不是大气。朋友不信,看看《灵飞经》和《多宝塔》,哪一个最放得开,最收得住,哪一个大气,哪一个秀气。
还有朋友,说起陈振濂的书法,说里面有“道”,说是要欣赏“道”。至于什么样的“道”,咱不得而知。可是,艺术作品审美,审的是意象,意境,不是什么“道”。诗歌讲意象和意境,绘画讲意象和意境,书法审美,也要从物象开始,然后再意象,再意境。一件书法作品,和文学作品一样,倘若不能给人带来愉悦,那只能是一般的物象,就像一个平平常常的桌椅板凳一样。字写好了,有了精神,有作者的继承和个性素养,让人看了心情舒畅,那就成了意象。再进一步,写出了神采,震撼人心,让人陶醉其中,那才叫意境。就像王羲之的《兰亭序》,颜真卿的《祭侄文稿》,震撼人心,让人陶醉留恋,让人遐思。道,应该是学术层面的东西,可以探讨研究,但不能欣赏。当年王蒙先生写小说,引进了西方的意识流,当然算是道。但是写出来的作品读者不买账,他自己也只好悄悄收场。道,代替不了作品的艺术效果,无法用来欣赏,只能是“杀猪杀尾巴,一人一杀法”而已。至于猪杀得怎么样,猪毛褪净没有,这才是吃肉人关心的问题。还需要说,并非所有所谓的“道”都有价值,只有创造出意象和意境,写出来功夫和风骨,才是真章。
还有一件事,就是书法文字的变通。这件事,咱得先声明,咱写的字,不敢保证没有错别字,实在不敢保证。
书法变通,是古人留下来的,就是为了书写方便美观对笔画结构的调整,包括添一笔,减一画,包括对偏旁部首位置的调整。这事情,需要格外小心,古人今人,出差错的并不少,包括那些大家们。那变通有没有标准?有,就是班固、许慎提出来的六书,就是象形、会意、指事、形声、假借、转注。譬如要写明天的明,日旁添上一横,会意还是明。但是若是把日旁再去掉一横,那就会意出来就不是明,就成了错别字。霞光的霞,请假的假,声旁韵母读ia,若是换成段,那怎么读呢?有朋友说古人有这样写法,古人难道就没有错别字?这并不是因为今天的文字标准化,而是汉文字固有的特征和规则。不遵循这规则,出洋相就很容易。传说有人招聘私塾先生,写了几个字让应聘者辨认:鍚荼壼。应聘者脱口而出:锡茶壶。还有,《求是》杂志上就有大师的画作题诗,把名利场的场写成疆埸的“埸”,事情就这样,书法变通,出错非常容易,而且不分大师权威,或者平民草根,只是在一不留神。 |
从公子落难中状元说起
2014-1-19 21:12 查看: 4308 原作者: 方刘品来自: 中华人物文化网